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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暑气渐盛,转眼间便是六月天。
    北平盟依然处于上升期,各个分堂都在招募人手,光张楚治下的玄北堂,成员就从太平会的一万帮众,膨胀到了三万余人!
    前来太平关总坛,投奔张楚的各路江湖好手,更是多如过江之鲫,光气海境,张楚就招募了五人,一个五品、四个六品。
    五品张楚留在总坛,给了一个护法的位子听用,六品全被他打发到四府分堂,坐镇一方去了。
    这是已经确定加入北平盟的。
    还未谈妥条件,还在考虑的气海大豪,还有十二人,只要张楚愿意,随时可以将他们收入麾下。
    这些气海大豪,差不多就是玄北江湖荒废了这么些年,积攒下来的全部底蕴了。
    除了这十六人,玄北州内即便还有藏身在深山老林中,连风云楼都打探不到的气海大豪,也绝对不会超出一掌之数。
    要知道,北蛮人入关之前,整个玄北州可是近千万人口,习武之人少说也有十好几万,能晋升气海境,却只有二十来人。
    这个比例,令张楚不得不感叹,武道之艰难……
    北平盟蒸蒸日上上,张楚本该感到高兴。
    但乌潜渊的病情每况愈下,张楚完全高兴不起来。
    他每一次却看乌潜渊,都觉得他又瘦了……
    华大夫告诉张楚,乌潜渊每天都在呕血,让张楚早日开始为他准备身后事。
    偏偏每次张楚去的时候,他都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笑脸。
    张楚知道,乌潜渊其实早就不想撑了。
    他还在这么撑着,纯粹是为了他张楚心里好受一点。
    从锦天府一路相互扶持着到如今,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,对方经历了多少苦难,对方的人生有多艰难。
    张楚没心思盯着北平盟,又怕面对乌潜渊的笑脸,就三天两头待家中,有事才去一趟总坛。
    这一天,张楚闲来无事,请了梁源长过来喝酒。
    午饭后,张楚一时兴起,拉着刚刚突破八品的石头,到院子里指点他的锤法儿。
    教儿子,张楚当然不能拿紫龙,就唤大刘去取了一口未开刃的钢刀。
    石头攻。
    张楚守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铛…铛铛!”
    兔起鹘落间,两柄沉重的擂鼓翁金锤,在钢刀上连轰了三锤。
    张楚身躯未然不动,单手提刀架住沉重的擂鼓翁金锤,而后手臂轻轻一震,澎湃的暗劲精准的在刀锤相接之处爆开,飞身抡锤的石头当场就被他震得倒飞了出去。
    钢刀点地,张楚拄着刀笑吟吟的对石头道:“感觉到了吗?人在空中的时候,与在地上的时候,有什么不一样?”
    石头放下两柄锤子,使劲儿挠头。
    他的智力比正常人要底上许多,如果正常人的智力是九十的话,那他的智力,估摸着只有七十左右。
    这二十分之差,却是天壤之别。
    常人两三分钟就能学会的事,石头需要两三天才能学会。
    常人一点就透的问题,石头或许要翻来覆去的琢磨上十几天,才能琢磨出一点儿道道,而且还很容易一头扎进死胡同,怎么拔都拔不出来。
    侯在院子边缘的李幼娘和夏桃,见到父子俩罢手了,拿着汗巾就要上来。
    但她们俩刚一动弹,坐在屋檐阴影里的梁源长就向她们摆了摆手,示意她们不要靠近。
    张楚也安静的注释着石头,由着他慢慢思考。
    好半晌,石头才试探着,磕磕巴巴的说道:“人在空中,借不到力……”
    张楚终于露出笑脸。
    他走过去,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,温言道:“就是这个道理,所以,以后遇到比你强的对手,不要跳起来,就站在地上,一锤子一锤子的跟他打,找不到破绽,累也能累死他……”
    夏桃还是忍不住过来了,一边扯着石头用湿汗巾给他擦脸,一边儿小声埋怨道:“关里这么多老爷们,哪用得着我们石头出去跟人打,这大热天儿,这孩子又不出汗,要是热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。”
    张楚接过李幼娘递过来的湿汗巾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听到梁源长冷哼道:“慈母多败儿!”
    夏桃不敢反驳梁源长,只能闷着头不住的翻白眼。
    瞧得张楚“嗤嗤”的发笑。
    他拿着湿汗巾胡乱擦了擦脸,头也不回的随手将未开刃的钢刀抛给侯在一旁的大刘,慢悠悠的走到梁源长身边儿坐下,端起他沏好的茶就一股脑儿的倒进嘴里。
    梁源长见状,没好气儿的呵斥道:“牛嚼牡丹!”
    张楚鄙视撇嘴:“喝茶嘛,就是解个渴而已,哪有那么多神神道道的说道!”
    梁源长斜睨了他,懒得与这种俗人说道。
    张楚却不放过他:“咋的大师兄,我这北平盟,愣是配不上您的格调咋的?我请您来,是让您能有个风水宝地,好好修行,争取早点立地飞天,怎么你这一天天的,东逛逛、西瞧瞧,比我家桃子还闲呢?我可告诉你啊,人谢君行和石一昊,自打这武林大会之后,可就没漏过面儿,都憋着劲儿修行呢!你可别让他走到你前边去了!”
    “呵呵……”
    梁源长冷笑道:“你拿那两个蠢货,与我梁源长比?瞧不起谁呢!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这话张楚听着新鲜。
    他是没见过谢君行、石一昊出手,也没见过梁源长出手,但他想着,谢君行和石一昊,以前既然能坐上一方霸主的位子,实力比梁源长这个前无生宫四大法王之首,也差不到哪儿去吧?
    “咋的,大师兄,这气海四品,难不成还有啥说道呗?”
    梁源长又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不过这一次,他倒是没再鄙视张楚,反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:“怪你师父走得太早啊!”
    张楚闻言精神一振,知道马上就要听到干货了,连忙主动给梁源长倒了一杯茶,等待后续。
    梁源长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然后问道:“你可知道,你师父当年,为何辗转三州二十余载,还是飞天无望吗?”
    张楚想了想,这事儿,他记得当年梁重霄的绝笔信上,提及过,不过绝笔信上对于这段经历,也只是一笔带过,并没有深入的叙说。
    “是因为没有大势力愿意供奉他吗?”
    张楚问道。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梁源长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张楚眉头一展,心头大感失望。
    这算什么干货?
    我现在不都供奉着三个四品吗?
    不想,梁源长顿了顿,又道:“也不是。”
    张楚想翻白眼。
    猴哥!
    您这大喘气的毛病,是在哪儿学的?
    但想到现在是自己在向梁源长请教,张楚还强忍住吐槽,又捏起小茶壶,给梁源长的小茶杯满上:“啥意思啊?”
    “这天下间的四品,不多,但也不少!”
    梁源长慢慢竖起三个手指:“但大致上,可以分为三种!”
    张楚适时捧哏:“哪三种!”
    “第一种,能立地飞天的。”
    “第二种,有可能立地飞天的。”
    “第三种,不可能立地飞天!”
    张楚:……
    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梁源长耍了。
    但他没有证据。
    他气恼的又捏起茶壶,仰头往嘴里猛灌。
    心疼的梁源长去拍他的手:“给我留点,这可是中神州剑神峰上千年茶树产的剑毫,一年出不到十斤,我托了好多人,才弄到了二两……”
    “嗝!”
    张楚晾了晾茶壶:“没了!”
    梁源长睁大了双眼看着张楚,锤爆他狗头的心都有了!
    “我不说了!”
    他一拂,起身就要走!
    张楚不屑的“嘁”了一声,“你真当我蠢,听不出来你在耍我?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刚刚起身的梁源长,又坐下了,冷笑着看着张楚道:“那你给我说说,我说的三种四品,到底是那三种!”
    张楚:“你不都说了,第一种,是能立地飞天的,第二种,是有可能立地飞天,第三种,不可能立地飞天的!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这话梁源长自己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但咋一听,他也觉得哪里不太对……
    有点蠢!
    他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不学无术的东西,听好了,我说的三种四品,区分的是不同的‘势’!”
    张楚乍一听,觉得好像有道理,但仔细一咀嚼……怎么觉得还是在耍他。
    “那你仔细说说。”
    梁源长瞧着他这幅无赖模样,心理真有一种把他摁到地上爆锤一顿的冲动。
    “算了吧,终归是亲师弟。”
    “算了吧,就这一个师弟。”
    “算了吧,当着这么多人……”
    梁院长心头默念许久,才把暴躁的念头打消掉。
    他慢悠悠的开口道:“第一种四品,所领悟的‘势’是通天大道,越走越宽广,哪怕没有外力,也能以‘势’入道,凝练出自己的武道真意!”
    “第二种四品,所领悟的‘势’羊肠小路,越走越艰难,这个时候,如果能有足够的‘万民意’再其身后推上一把,说不定,就入道了!”
    “第三种四品,要么领悟的‘势’是断头路,要么压根就是靠水磨功夫生生熬上四品,连‘势’都没有领悟饭桶,这种四品,有再多的‘万民意’供其消耗,也耗不出一位飞天宗师来!”
    “咦?新词儿……”
    张楚来了精神。
    这一阵子,他没少研究自己的无双之势。
    他亲自北平盟,推动北平盟的一系列政策实施,本身就为了修行无双之道。
    如今北平盟已经补足底蕴,再上一个台阶,他在无双之势,也跟着上了一个层面。
    六月初,他还以“刹那光华”为基础,创出了一招“霸者无畏”,一刀劈出去,威力暴涨一倍有余!
    就他自己的感觉,北平盟和无双之势太契合了,简直就像是外挂一样,修行起来事半功倍,估摸着,等到北平盟将燕北州那两郡和西凉州那两郡也彻底消化之后,他就算是还未踏足四品,离四品也也不远了。
    在领悟无双之势前,太平会对张楚而言,一直都是一种负担、一种累赘。
    在外人看来,他这个太平会帮主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一声令下,数千弟兄四下奔走,多威风?
    可但凡对他有几分了解的人,都知道,他活得远远没有寻常的七品武者洒脱。
    这也要顾忌,那要顾忌,老婆都快临盆了,还得藏到深山老林里去。
    其他武者,都是随着实力越来越强,越活越洒脱。
    他倒好,实力越强,越憋屈。
    到如今,才真正算是苦尽甘来……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大师兄,听您话里的意思……您就是第一种四品?”
    张楚笑容可掬的问道。
    梁源长像看稀奇一样的看着他,心底对自己这个师弟的脸皮,那也是佩服之至。
    他冷笑着反问道:“你觉得呢?”
    “那还用说?”
    张楚大气的说道:“‘追魂手’梁源长之名,名震燕西北三州,谁人不知?谁人不晓?要您都无法凭自己的本事,立地飞天,那这天地间,就没有能凭自己本事立地飞天的人物!”
    梁源长知道他是在拍马屁。
    但这个马屁,的确拍得他心头一阵暗爽。
    这可是北平盟盟主的马屁,那一般人能享受到吗?
    张楚见梁源长不说话,就知道他说中了。
    这么说来,谢君行和石一昊那货,都是第二种四品?
    张楚沉吟了片刻,问道:“大师兄,这第一种四品,和第二种四品之间,有什么区别?”
    梁源长反问道:“一转练髓的七品,和九转练髓的七品,有什么区别?”
    张楚震惊了:“这么大的吗?”
    梁源长:“比这还要大……”
    张楚服气了:“难怪您才是四大法王之首!”
    他早就知道梁源长的实力极强!
    他晋升五品后,再看谢君行和石一昊时,心头就有一种感觉:若是动手,我有四五成把握能赢。
    那种感觉自然是毫无证据。
    但武者久经杀场锻炼出来的直觉,本就不比女人对自己男人是不是出轨的第六感弱。
    这就和猛兽一样。
    狮子和老虎没见过面,但如果将这两种猛兽关在一起,他们却并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,相反,如果将老虎和大灰狼关在一起,老虎会冲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……
    “玄北州有多少个第一种四品?”
    张楚问道。
    梁源长略一沉吟,回道:“两个。”
    张楚:“哪两个?”
    梁源长:“我与王真一。”
    张楚诧异道:“王真一还不是四品。”
    梁源长:“他早就可以晋升四品了,只不过一直压着不晋升罢了!”
    张楚想了想,满怀期待的问道:“那我呢?”
    梁源长看了看张楚,认真道:“你只能算半个……”
    张楚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