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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啾……”
    骄傲的雄鹰展翅高飞,犀利的鹰鸣在寂静的雪山周围回荡。
    中秋金色的阳光倾洒在雪山上,皑皑白雪反射出炫目的光晕。
    一只小小的老鼠,偷偷摸摸的从积雪下钻出来,探头探脑的打量外边的世界,见雄鹰已经飞远了,它才撒着欢的跑出来,站在积雪上用小爪子搓脸……
    忽然,一只狰狞的大手突兀的从积雪下冲了出来,将老鼠吓得原地飞起,一溜烟的缩回了洞里。
    这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。
    皮肤下几乎没什么肉,骨节根根清晰。
    布满红黑色的污迹。
    分不清是血迹。
    还是泥土。
    大手按在积雪上,发出清脆的骨鸣声,就像是许久都不曾活动过。
    下一秒,一个黑漆漆的头颅顶开积雪,冒了出来。
    板结的长发。
    肮脏的面孔。
    乱糟糟的络腮胡。
    唯有一双眼睛,黑白分明,闪烁只有活物才有的灵动光芒。
    他左看看,右瞧瞧,眼神有些迷惘。
    我是谁?
    我在哪儿?
    我在干什么?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,纷杂的记忆才一下子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,他脱口而出道:“俺是李狗子……”
    “不!”
    话刚出口,就被他自己否决了。
    他眸中的迷茫之色在飞速消退,他一字一顿的低声道:“我是李正!”
    “四联帮……李正!”
    但他眼神中的清明之色并未保持多久,就再度被混乱掩盖。
    “啊……”
    他拍打着头颅,发出绝望的哀嚎。
    血河,自他体内奔涌而出……
    “轰、轰、轰。”
    厚厚的积雪炸开,一道精悍的人影冲天而起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太平关。
    北平盟总舵大堂。
    骡子与张猛并排而作。
    坐在他们对面的,是州府别驾张敬云,与柱国大将军的幕僚长濮文轩。
    张敬云双手捧着茶碗,但眉眼间有掩也掩不住的焦急之色:“州府急需动用贵盟商道,运转粮秣……此事拖不得!”
    此事州府先前就与北平盟交涉过,被北平盟严词拒绝了!
    但这一次,骡子沉吟了几息后,点头道:“我家盟主未归,但此事我可以代我家盟主做主,稍后我会即刻起草文书,下发分堂,全力稳定商道畅通!”
    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衣的柱国大将军幕僚长濮文轩闻言,连忙起身作揖道:“我武悼军急需在各地征召民夫,万请贵盟能高抬贵手,全力配合!”
    骡子迟疑了片刻,还是点头道:“此事,只要贵军按照大离律令办事,我北平盟自无异议……我北平盟愿捐白银三十万两,助贵军御敌!”
    濮文轩闻言,连忙道:“余代冉帅拜谢贵盟高义!”
    张云敬见状,起身又要开口。
    骡子见状,连忙起身摆手道:“张大人就莫要为难我们哥俩了,我家盟主未归,在下擅自做主应喏两位大人两项要求,已是逾越之举,再答应,只怕在下的人头都保不住了!”
    张敬云只能苦笑道:“敢问张盟主何时能归?军情十万火急,我二人等得,北上的将士们等不得啊!”
    骡子心头盘算了一会儿,回应道:“最迟明日下午,便能回关。”
    “两位大人,只要是不动及我北平盟筋骨的要求,尽可先走正式程序,将文书下发给在下,由在下先行准备,待我家盟主回关之后,立刻呈交我家盟主批阅,也好给北上的将士们节省一些时间!”
    张敬云与濮文轩对视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苦笑之意。
    若只是等闲的物资请求,何须他们两位文官长联袂上太平关?
    他们此来,就是冲着太平关这一万精锐武士来的啊!
    镇北军的老底子,早在当年的八百里南迁路上消耗殆尽,这两年积攒下的一点点元气,也都扔在锦天府那个血肉磨盘里了。
    如今的镇北军,虽还有十万大军的架子,都是不堪硬战的新卒。
    而从燕北州和西凉州征调而来的府军,更是不堪一击。
    燕北州和西凉州都是承平已久,将校无战意、士卒无士气,平素里欺压一下百姓或许还称得上好手,真要动刀兵,连稍微强一点的匪寨都啃不下来!
    这等孱弱之军,纵有二十万之众,又如何挡得住北蛮人的虎狼之骑?
    放眼燕西北三州,唯有北平盟红花部一万武士,乃是训练有素,可战、敢战的精锐之师,稍加编练,就是一支能撑起十万大军骨架的虎豹之军!
    而北平盟盟主张楚,更是名传燕西北的骁将!
    若能劝动张楚领军出山,此战无论胜负,都可救数万大离儿郎的性命!
    可如今张楚不在。
    而这位主事的罗部长,也是个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的伶俐人儿。
    前两日一直避着他们,不与他们见面。
    今日他们好不容易堵住这厮了,这厮也是小节上答应得快,重要的事还未等他二人说出口呢,就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嘴!
    张敬云悻悻的说道:“如此,就只能待张盟主归来后再行商议了!”
    骡子听言也是松了一口气,作揖道:“我家盟主回关,在下一定即刻通知二位大人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张猛目送张敬云与濮文轩离去。
    直到现在,他眼神都还有些迷茫。
    不是听不懂骡子与那二人的对话。
    而是他不知道,骡子把他叫来干嘛!
    他就一个生意人,只会给北平盟攒家底,其余的,他啥都不会。
    至于盟里的大事,他是向来不插言的……也插不上言。
    “难不成,是叫我来做个见证的?”
    张猛心头嘀咕了一声,口头说道:“骡子啊,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小事,你不经楚爷同意就直接应诺他们,妥当么?”
    骡子轻叹了一口气,轻声道:“这些事,楚爷一定会答应的。”
    张猛一脸迷茫:“你怎么知道,楚爷一定会答应?”
    骡子疲惫的坐回椅子上,仰着头定定的望着房梁,轻轻的说道:“猛哥,还记得咱楚爷喜欢穿什么衣裳吗?”
    张猛本能的回道:“不是白袍吗?”
    话一出口,他立马就觉得不对,皱着眉头道:“应该是青色和黑色的衣裳。”
    他也是跟着张楚从黑虎堂起家的老人儿了,自然是知道自家大哥最开始是喜欢穿青色和黑色的衣裳的。
    至于白袍……
    那是老夫人大行之后,大哥给老夫人守孝,才开始穿的白袍。
    一穿就是三年。
    这三年里,大哥没穿过任何其他颜色的衣衫。
    骡子又问道:“去年有一段时间,楚爷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,你记得吗?”
    张猛想了想,道:“是有那么一段时间……是楚爷率领红花堂的弟兄们北上,助镇北军拿回了锦天府之后吧?”
    骡子微微点头:“是从那之后。”
    “那你还记得,楚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又穿回白袍的吗?”
    张猛努力回想了几许,不确定的说:“好像是乌大少大行之后……”
    骡子:“是乌大少大行之后。”
    张猛不明白骡子问这些的意思:“楚爷穿什么衣裳,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?”
    骡子长叹道:“因为乌大少,死不瞑目啊!”
    张猛脑子里一团浆糊。
    骡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,但连起来,他就什么都听不懂了!
    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搀和盟里的大事。
    每次和他们坐在一起议事的时候,他都觉得自己生了一个猪脑子。
    还是做生意简单……
    金银开道!
    金银开不了的道,就让盟里的弟兄们,拿上刀子去开道!
    金银加刀子。
    上哪儿都能赚钱。
    好在骡子现在没心情再吊张猛的胃口,淡淡的说道:“乌大少生前,做梦都想把北蛮人赶回关外,霍家人靠不住,他就想着自己动手。”
    “嗯,他可能还想去天极草原,找一找乌氏,问他们一句:为什么。”
    “临了临了,他却不提了,临死前都还抓着楚爷的手,告诉他不要回去了,不要回去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他是觉得楚爷能有今天不容易,不愿再让楚爷去冒险了,想让楚爷安安生生的过自己日子。”
    “我虽然不大喜欢乌大少,但乌大少对咱楚爷是真没得说,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长,都不见得会这么对自家弟弟。”
    “但他将基业都送给了楚爷,楚爷又哪能过得安生……”
    “这一年多,虽然楚爷从来没说过什么。”
    “但我看得出来。”
    “乌大少没能做成的事,楚爷想去给他做成了。”
    “乌大少没能问出口的那句话,楚爷也想代他去问一问。”
    “也就是咱们这些弟兄拖着楚爷,他做啥事儿都得先想想咱们,就怕又因为他一个人,又死上一地的弟兄。”
    “他要是一个人,肯定是早就北上去跟北蛮人死磕了……”
    “这一回,是北蛮人要开战。”
    “楚爷不可能还忍得下去……”
    “猛哥,去准备吧!”
    “令你手下所有的兵器铺,倾尽全力铸甲。”
    “令你麾下所有的商队,倾尽全力筹措粮草……”
    “这一回,我们这些做兄弟的,不能再拖累楚爷了。”
    “他要去跟北蛮人干,咱们就给他递刀子……”
    “了不起大家伙儿重头再来过!”
    “反正咱们当初从锦天府出来的时候,啥也没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