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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战火。
    并非只在双流县一处在燃烧。
    在北疆防线主战场锦天府,十五万北蛮大军,里三层、外三层的,将锦天府围得是密不透风。
    震耳欲聋的喊杀声,像是海浪一样,一浪接着一浪,一浪高过一浪。
    箭矢、投石,像瓢泼大雨一样,一股接一股的倾泻在锦天府的城头上。
    还有云梯。
    铁锁。
    密布了四面城墙。
    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强攻,哪里是佯攻!
    亦或者,全都是强攻,或者全都是佯攻!
    但锦天府城头上的守军,却像是一颗颗钉子一样,压着北蛮大军一浪猛过一浪的攻势,顶着铺天盖地的箭矢和投石,死死的扎在城头上,
    前赴后继。
    至死方休。
    而在北疆防线的左翼,田灵县和绍梨县,也各有三万北蛮大军,在遥遥与城内的守军对峙。
    北蛮人不攻城。
    城内的大离军队也不敢出城。
    大家鸡犬相闻。
    却一团和气。
    时任田灵县守军主将的王真一立在城头上。
    一身赤红色麒麟焚天铠在阳光下熠熠闪光。
    一条朱红色的披风迎着北风猎猎飘荡。
    他整个人,就似是一杆浸血的战旗!
    他眺望着天际那一条黑线。
    扶着箭垛的手,捏着拳头。
    向来只有他王真一屠城灭国!
    什么时候轮到人敢把刀子怼到他王真一门面上?
    他极力忍耐着。
    这里不是西凉州。
    这里是玄北州!
    他的本钱,经不起折腾!
    北蛮大军,也不是孱弱的沙人军队。
    他手下的沙海盗,与之厮杀占不到任何便宜。
    所以他在极力忍耐。
    为了更大的野望,忍住眼前的苟且!
    王真一从来都不是甘居人下的碌碌无为之辈!
    平沙侯?
    在那些军中武人的眼中,这或许是梦寐以求的泼天荣耀!
    但在他王真一的眼中。
    什么有名无实的“平沙侯”,不过只是一块跳板而已!
    他此次北上的真正目的。
    是取代镇北军!
    个中细节,他早已与朝廷谈妥。
    此战若胜。
    武悼军不会遣返原籍。
    而是就地组建北安军,配合朝廷,节制镇北王府!
    当然,前提是……他能借助此战,立地飞天!
    若不能立地飞天。
    他留在玄北州,也不过是镇北王府桌上的一盘儿菜,镇北王想什么时候吃,就什么时候吃!
    只有立地飞天。
    他才有可能借助朝廷的支持,与镇北王分庭抗礼。
    这是一条险路。
    稍有不慎,就将坠入深渊,万劫不复!
    但他镇北王能走出来!
    他王真一,凭什么不能?
    他王真一,一生不弱于人!
    “小不忍则乱大谋……”
    王真一在心头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道。
    但就在此事,一命传令兵冲到他身边,揖手道:“禀将军,大帅来令,询问我田灵县战况!”
    王真一的脸,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。
    战局?
    战你娘的局!
    眼珠子都是长来是出气的吗?
    看不见城外的北蛮大军是个什么动静儿吗?
    柱国大将军,或许只是例行公事,询问左翼战况,汇总全局。
    但落在他的耳中,却份外的讽刺!
    不!
    不是讽刺!
    分明就是在打他王真一的脸!
    是可忍,孰不可忍!
    “战况是吧?”
    王真一陡然瞪圆了双眼,怒喝道:“传我命令,击鼓,出击!”
    那张楚区区一介手下败将,都能杀得北蛮人大败,名扬燕西北!
    我王真一,凭什么要忍这种腌臜气!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锦天府,中军帅帐。
    明黄色的御赐“冉”字旌旗,与三军主帅的斧钺仪仗,摆在堂前两侧。
    头戴帅字紫金盔、身披紫金光明甲,后缀蟒纹赤色披风的冉林,手里抓着一根马鞭,负手立在堂上,仰头注视着堂上悬挂的巨大武定郡地图,眉头紧锁。
    霍鸿烨也在帅帐之中。
    不过他今日并未披甲,而是一身儿华丽却又不张扬的天青色长衫,捧着一盏热茶,老神在在的品着茶,就像是丝毫不关心眼下的战局。
    “报……”
    一名传令兵,高喊着冲进帅帐,揖手道:“禀大帅,双流县被七万北蛮大军团团围住,人冲不进、鸽飞不进,无法面见忠武将军!”
    冉林没回头,沉着有力的问道:“双流县战况如何?”
    传令兵大声回道:“四城墙尚在我军之手,袍泽作战勇武依旧,北蛮小儿定当无功而返!”
    “临江县可有动静?”
    传令兵压低了声音:“两万北蛮大军陈兵临江县以西,与定远将军对峙,定远将军未有行动。”
    “下去罢!”
    冉林淡淡的说道。
    “喏!”
    传令兵再揖手,转身快步离开帅帐。
    霍鸿烨放下茶碗,轻笑道:“大将军还不增援双流县吗?张楚手里可只有三万人,其中两万还是武悼军的乌合之众!”
    他不称呼冉林为大帅,而称其大将军,还故意在“乌合之众”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    他是镇北军主帅。
    但朝廷虽然晋了他祖父霍青为镇北王,但至今仍未下旨令他继承他父亲霍云的冠军侯爵位。
    从名义上讲,他如今仍只是镇北王府世子,是依靠荫补和父辈威望,在统帅镇北军。
    所以,哪怕霍鸿烨早已及冠,且统帅镇北军与北蛮人作战多年,军中士卒,依然只能称呼其为“少帅”。
    这样的身份,他若再称呼冉林为“大帅”,就有“认爹”之嫌……
    至于他当着冉林的面,言武悼军是乌合之众,这就是摆明了再打冉林的脸。
    须知,冉林至今还兼着武悼军主帅……
    “说起来……”
    冉林扶着美髯,淡淡的笑道:“贤侄与忠武将军,乃是旧识吧?”
    “本帅将双流、临江两县兵马,交与忠武将军节制。”
    “而今临江县兵马未动,本帅也未接到忠武将军的求援,说明忠武将军有信心击退北蛮!”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本帅为何要冒险出兵求援双流县?”
    他这一句贤侄,可谓是叫得霍鸿烨浑身难受。
    按说军中无亲眷。
    纵是父子,进了军营,也该履行上下职,以军职称呼。
    可谁叫霍鸿烨为了膈应冉林,穿了一身儿便服,进了帅帐呢?
    霍鸿烨沉吟了几息,忽然又笑道:“正因为我与忠武将军是旧识,我才知,忠武将军临战必身先士卒,恐怕没有精力指挥大军作战,更不提派兵向大将军求援了!”
    冉林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,然后又笑道:“可据本帅所知,昔年两万北蛮大军围攻这锦天府,可都没能从忠武将军手中拿下锦天府,倒是贤侄,将门世家、家学渊源、手握重兵,却从永明关一路败退到北饮郡……”
    霍鸿烨不咸不淡的“呵”了一声,并未因此恼羞成怒。
    唇枪舌剑,不过是膈应对手的小手段而已。
    真要比个高低。
    还得用战功说话。
    而且,内心里,无论是冉林,还是霍鸿烨,谁都不希望北蛮人攻破双流县。
    霍鸿烨看似是在讽刺冉林,实则也是在提点冉林,该出兵救援双流县了。
    眼下局面已经很清晰了。
    此战无论是左翼,还是中军。
    北蛮人都只是佯攻。
    真正的重头戏,是在双流县!
    打着为报张楚袭营之仇,实则是想撕开大离的北疆防线!
    双流县若破,北蛮大军长驱直入,一日之间便可切断北疆防线的后路。
    届时。
    眼前的大好局面,顷刻间化为乌有。
    镇北军也好。
    捧日军、武悼军也罢。
    都得壮士断腕,突围求生。
    须知燕西北三州,已经找不到第二支能够救援他们的大军。
    而再从京城调集禁军入玄北,显然是来不及了……
    到时候,只怕整个玄北州,都得在北蛮人的铁蹄下颤抖!
    这个责,谁来担?
    谁又担得起?
    冉林何尝不明白霍鸿烨的意思。
    但眼下,北蛮人三十万全线出击。
    他手里的兵力,依然捉襟见肘。
    调哪一支大军去救援双流县?
    调了哪一支,北疆防线都会出现破绽。
    万一北蛮人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?
    与其手忙脚乱的拼凑大军去救援双流县,乱了阵脚,露出破绽。
    还不如寄望于双流县,能挡住北蛮人的七万大军进攻。
    就如冉林自己所说。
    他将双流、临江两县兵马交与张楚节制。
    如果双流县当真告急,张楚定然是先将双流、临江两县的兵马,合为一处,守住双流县。
    然后才会考虑向中军求援。
    而眼下,临江县的兵马,还踏踏实实的在临江县与两万北蛮大军对峙。
    这个局面,显然是双流县还未到山穷水尽那一步!